跑山的神人（转载自水木清华）

水清草木

发信人: Deschutes (胖胖熊), 信区: RunningLife
标  题: 2013年7月6日，“圣伯纳的蓝天下”
发信站: 水木社区 (Wed Jul 10 05:32:282013), 站内

    （一）

    凌晨4点，天还没有亮，繁星密布的夜空下，半山腰上，瑞士西南部
的小村庄Verbier灯火通明。我们将从这里出发，向南穿越Valde Bagnes和
Val Ferret两座峡谷，翻越瑞士-意大利边境的圣伯纳（St.Bernard）关口，
最后向北返回Verbier。全程113公里，总爬高大约7168米。

    Verbier是阿尔卑斯山区最著名的高山滑雪胜地之一，村庄屹立在海拔
1500米的半山腰上，与山谷公路干线上的小镇Le Chable只有一条小路相连。
这条小路开凿在峭壁之上，折返14道弯，爬升700米，站在Verbier村口，望
着脚下的Le Chable，如同置身天上人间。

    5点，比赛准时出发，穿过不到300米长的街巷，马上就开始了爬坡：
7公里内，爬升1000米到达Pierre Avoi顶峰。

    海拔慢慢的上升，第一缕晨光，穿越茫茫的群山，投射在Pierre Avoi
的尖顶。脚下的山谷，一层薄薄的晨雾，飘荡在村落之间，一路上遍布杜鹃
绚丽的花朵。

    这一带的山坡以陡峭著称，到达Pierre Avoi峰顶，刚想停下来看一眼
风景，后面人的脑袋就顶在了我的脚上，于是赶紧连蹦带跳，一路下坡
而去。Grand Combin的雪山群如巨人般屹立在眼前，皑皑的白雪金光灿烂，
整个世界都寂静无声。

    这一段下坡，下降达1800米，曲曲折折的小路，只有一尺多宽，蜿
蜒在峭壁之上，山谷中的道路，农庄，像小巧的乐高模型一般。等到下
降至全程最低点，海拔720米的Sembrancher，里程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27公
里。

    （二）

    Sembrancher一过，爬坡马上开始，一段32公里长绵延不断的上坡，爬
高竟然超过2500米。这中间最平缓的部分，位于Champex-Lac和La Fouly之
间，大约14公里。这段路与著名的勃朗峰环线（Tour duMont-Blanc，TMB）
重合。TMB一向以技术难度著称，然而在这场比赛中间，竟然是最简单的一段。

    这个比赛，难点不仅仅在于爬坡，而是路况极其复杂，大部分路段
在海拔1600米以上的高山草甸和雪线地带，乱石林立，大片地区为积雪覆
盖，并没有什么像样的路可走，相比之下，TMB的路况质量简直都可以算
的上五星级了。

    正午时分，我通过La Fouly，雪线之前最后一个村庄。此时海拔1600米，
已经高过林区，前方路上，只有嶙峋的乱石和稀疏的荒草。天空晴朗，气
温高达30度，如同烤箱一般。山顶的积雪在烈日下迅速的融化，无数溪流
从山坡上奔流而下，每隔十到二十分钟，我都要在溪流边一通狂饮，然后
用雪水把全身上下淋湿，才能继续前进。

    路上开始出现积雪，有时候，峭壁上的小路，穿过大片的雪地，注
意力必须高度集中，否则一失足，恐怕几分钟之内，就会滚回1000米以下
的山谷中。等到通过海拔2000米左右的Les Arsdessus，眼前已经是茫茫
无边的积雪。

    四周的雪山中央，是一片低洼的盆地，积雪的融水，在盆地中央造成
一座冰川湖，湖水从山间的缺口流下，形成一条落差300多米的瀑布。我
们沿着湖边前行，然后从瀑布上方的几块巨石跳跃到对岸。在那巨石之
上，一边是蓝宝石般深邃的湖水，一边是瀑布轰鸣的水流，非瑶池不能及
也。

    之后，是雪原上一段长达6公里的跋涉，一直通往海拔3000米左右的
Col de Fenetre。陈旧的积雪，变成了粗盐一般的冰晶，与融化的雪水混合
在一起，踩上去没深没浅，四处滑动，极耗体力。

    （三）

    登顶Col de Fenetre之后，经过1公里的下降，就来到了意大利边境
的圣伯纳关口，海拔2469米。这是Mont-Blanc和Monte Rosa两大山系中
间的最低点，自古罗马以来，便是联系阿尔卑斯山南北的商旅交通要道。然
而此路终年积雪，冬季更是雪灾频发，无数旅人葬身雪原。公元9世纪左右，
僧侣们在此修筑了一座修道院，为路人提供歇脚避难之所。为满足冬季
搜救需要，僧侣们培育出了著名的工作犬——圣伯纳。成年圣伯纳体重
可达60-100公斤，气力惊人。雪崩发生后，圣伯纳能够根据气味迅速确定
方位，然后用爪子挖掘出遇难者，舔舐其面部和四肢帮助复苏。圣伯纳
颈下通常挂有小酒桶，内有烈酒，供人暖身之用。

    史上最著名的圣伯纳犬，当数19世纪初年的Barry。在圣伯纳服役的12
年间，Barry在风雪中挽救了40位旅人的生命，后来被人带下山，在伯尔
尼终老。圣伯纳犬的忠诚和勇敢，几乎成了瑞士国民精神的代名词。瑞
士空中搜救系统（REGA）把它当作自己的吉祥物；今年年初培生集团的
一则平面广告上，一只圣伯纳犬屹立在风雪中，只不过颈下的酒桶，换
成了金融时报（Financial Times）。

    在圣伯纳修道院的补给站里稍事休息，四周山坡上的积雪滑落，堆
积在修道院门前的圣伯纳湖，虽然已是7月，湖水依旧冰封。从圣伯纳上
路，立即开始陡峭的爬坡，不到1公里，就上升到海拔2800米的Col des
Chevaux。

    下面的路段，是沿着峭壁上开凿出来曲曲折折的小径，速降700米进
入山谷地带。然而今年的夏天来的格外晚，这一面山坡上依旧覆盖着厚
厚的积雪。几支路标，从峭壁延伸到山谷，这意思是说，诸位自己想办
法下去吧。

    我先在雪坡上站稳，后仰躺到在雪地上，然后抬起双脚，立即箭一
般的滑落。那时我甚至有种失重的感觉，仿佛不是在下落，而是在飘荡。

    越过雪线，继续向山谷下降。这一面山坡是一大片乱石滩，冰雪的
融水下泻，把整座山坡变成了一座巨型瀑布，我在瀑布中露出的岩石上
跳跃前行，如同水上飞。

    下降到谷底，在补给站Bourg St Pierre换下湿透的鞋袜，然后继续
上路，连续爬升1000米到Col de Mille。此时晚霞满天，夜幕降临，在峭
壁的小径上，偶尔前方有人转弯，一片剪影闪现在紫色的天幕，而Grand
Combin雪山闪耀着幽蓝的微光高悬天顶，那景象，给人的心灵以深深的震撼。

    在Col de Mille下方的避难所稍事休息，紧接着下降1400米到达山谷
中的村庄Lourtier，比赛全程只剩下最后10公里，还有最后一座高峰，在
4公里的路段上，爬高达1126米。在密林深处，那如同天梯般的山坡上，抬头
仰望，只见点点微光在夜空闪现，分不清是前人的灯火，还是天上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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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渡沧海

望山跑死驴